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“书瑶,还有一个月就要办婚礼了,你的伤还没好利索,怎么还亲自跑来申请……”
“所长,您当初说过我有计算天赋,不该浪费在这些琐事上。”
拄着拐杖的萧书瑶语气很坚定,“我想,现在申请也不算晚。”
“可就算不办婚礼,你也是军属,军属的申请书需要军官签字。”
检定所所长叹了口气,“周营长肯定不会同意你们两地分居的。”
“他还没提交结婚申请。”
萧书瑶说到这儿,胸口一阵闷痛,她缓了缓气,接着解释,“我的事,我自己能做主。”
“可是小萧啊,军区里谁不知道你是周营长的军属……”
“是啊,谁不知道呢?” 萧书瑶自嘲地重复着所长的话,一股酸涩涌上心头。
她想起周知远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总是教训她:“你要当营长夫人,就得做出表率。一个肉菜而已,曼华同志想吃,你就该让给她!”
“这种深山考察的任务,你应该主动请缨,别总想着享受军属的优待!”
“你现在还没和我结婚,这军属的名额你尽量省着点,别老往后勤部跑!”
她忍了整整三年。她看似生活在周知远的光环下,实际上却是个没有军属优待的无名小卒。她所有的付出和努力,都成了钟曼华功劳簿上的勋章。但这一次,不一样。
“所长你也说了,这次实验爆炸失败是因为公式参数出错,总得有人把事情弄清楚,才能避免后续的损失!”
“小萧,我明白你的意思。这样吧,我先给你批了,但你要清楚,你是以军属身份来的军区。没有婚姻关系,对你申请研究院的政审很不利,上面怎么审查,我也做不了主……”
“我明白,所长,谢谢您!”
她知道这条路肯定不会顺顺利利,周知远也不会轻易放过她。萧书瑶尝试过各种方式解释,可他总以为她是不甘心把功劳让给钟曼华,在跟他闹别扭。她被困在这个小地方太久,几乎忘了除了依靠周知远,她还能靠自己。
走出检定所,她给京市的舅舅寄了一封信,简单说明了要退婚回京市的打算。
萧书瑶裹紧旧工装,一瘸一拐地走着,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。她要离开这里,远离周知远和钟曼华。
可惜,回程路上她就看到了那两个人。
军区医院外,周知远正小心翼翼地扶着钟曼华下车,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,刺得萧书瑶眼睛生疼。从检定所宿舍到卫生站不过五百米,钟曼华却娇滴滴地走不动路,非要周知远开车接送。
看到萧书瑶,钟曼华故意往周知远怀里靠了靠:“书瑶姐,我听说你的伤不重啊,我都出院了,你这腿还没养好?真是让人操心。”
话里话外都在讽刺她装可怜,周知远看她的眼神也从心疼变成了鄙夷。
萧书瑶垂下眼睛,不去看他们:“不用周营长和钟同志操心,我还没到几步路都走不了的程度。”
“萧书瑶,你什么态度?别仗着我要和你办婚礼就胡来!”
萧书瑶没有回应,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。谁稀罕那场破婚礼,她只想等研究所的回复,然后赶紧离开这里。
只是,她并不知道,她离开的路已经被身后的两人布满了荆棘。
第2章
“军属证只能证明你随军,不能证明婚姻或者亲属关系。
按照规定,必须出示结婚证或者户口本,才能享受军区医院的医疗服务。”
新来的军医甚至都没看萧书瑶的伤口,只顾着走流程。
“我是周知远的军属,病历都在这,我只是来换药的。”
“没有其他证明,你找周营长过来签字也行!”
萧书瑶想起早上开口让周知远陪同,他那不耐烦的样子:“还没当上营长夫人,你倒是端起架子了!我事那么多,哪有时间陪你看这种小伤?”
她摸了摸隐隐发疼的腿,犹豫着还是报了周知远的姓名和部队番号,要求军医核实。
联系了一圈后,周知远竟是从军区医院的楼上走下来的,手里还拿着药袋子。
他阴沉着脸,甚至没看一眼签字纸,反而一把抓住萧书瑶的胳膊,直接将她拖出了医院。
她踉跄着跟在他后面,拐杖被拖在地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他手中药袋上的名字“钟曼华”,刺得她眼生疼。
明明钟曼华腿脚利索,只是轻微擦伤,他却肯亲自过来帮她拿药。
而自己腿脚不方便,他却从不开口问一句,哪怕只是不要紧的关心。
“萧书瑶,你跑医院来闹什么,非要大庭广众宣扬自己要成为营长夫人,能享受军官家属待遇吗?”
萧书瑶握紧了拐杖,尽量平静地说:“周知远,我腿疼加重了,我来看看……”
“擦破那点皮,跑医院来干嘛?卫生所的医生又不是不会看,非得给我添麻烦!你看人家曼华,明明比你伤得重,也没你这样作天作地的!”
萧书瑶拔高语调:“我的腿不是擦破皮!是弹片划伤!卫生所没有强效消炎药!”
“行了,你总有理由!你敢带曼华去试验场,又怎会犯蠢让自己受伤?”
她苦笑,最后一次试图辩解:“我和你说过了,是钟曼华带我去的。”
“曼华胆子小,她不可能主动去。萧书瑶,你越来越不可理喻了,你再这么闹,我们的婚礼就取消!”
谎言早已一个套一个成了闭环,将她画地为牢。
萧书瑶遍体生寒,她曾经确实很想拥有一场婚礼,向天下昭告她的身份。可是现在,她不想要了。
“取消吧!”萧书瑶惨然一笑,“反正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,也不愿信我!什么营长夫人,我不当了!”
周知远愣了,随后嘲讽道:“你又在耍什么花招?你一个孤儿,不嫁我,你还能去哪?”
此时,警卫员匆匆跑来报喜:“营长,钟曼华同志的功绩函到了!”
周知远比自己得奖还开心,走前不忘警告萧书瑶:“别闹了,婚礼会如期举行,我和卫生所打声招呼,你过去看看得了。等婚礼后,你想上军区医院享受福利也不晚!”
他甚至没等萧书瑶回答,径直上车,和警卫员嘱咐:“曼华喜欢排骨,今天让炊事班多做,大家一起高兴高兴,再给她向区里申请个奖励……”
车子飞驰而去,带起的尘土湮没了萧书瑶的话。
“我不会嫁你了,周知远!”
第3章
接下来的几天,军区里到处弥漫着排骨的香味,人人都在称颂钟曼华带来的福利。
萧书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。
她腿上的伤隐隐作痛,卫生所的药效甚微,她能感觉到伤口在化脓。
但更让她难受的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。
自从周知远那天把她从军区医院拖出来后,各种流言蜚语就像苍蝇一样,在她耳边嗡嗡作响。
“瞧见没,那萧书瑶还没结婚,就想要军官家属的优待,结果被营长当众打脸!”
“可不是嘛,想当营长夫人想疯了吧,没差这几天,就忍不住了?”
“我看钟同志比她强百倍,要不是她立了功,咱们可吃不上排骨!”
“对呀,萧书瑶一点贡献没有,就想享受优待,脸都不要了!”
这些声音不大不小,明显是说给她听的。
萧书瑶默默地吃完自带的冷馒头,一瘸一拐地走向检定所。
在等待研究所回复的同时,她重新开始演算,将之前被钟曼华窃取的公式重新推导了一遍。
她每做一步,就会将内容同步给所长。
“书瑶啊。”所长拿着她的演算稿,神情激动,
“你简直是个天才!刘教授看了你的新思路,兴奋得一晚上没睡!他说你这个优化公式,能把炮弹的精准度提高至少5%,这可是个巨大突破!”
“刘教授愿意破格特招你进研究所,报告已经递上去了,盖了章,立马就能有调任函下来!”
所长兴奋地搓着手,“小萧,到了京市可要好好干,我也能跟着长脸!”
所长走后,萧书瑶并没有感到轻松,反而更加焦虑。
这几天她总觉得心神不宁,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。
她努力平复情绪,回宿舍收拾东西,却发现东西被人翻过了,桌上堆着一摞摞红艳艳的请柬。
萧书瑶急忙冲向床底下的樟木箱子,本应放着她为结婚准备的几件衣服、首饰,还有带过来的运算书籍和笔记,全都没了。
她慌张地在屋里搜寻,翻遍了每一个角落。
而屋外的大喇叭正在公布为钟曼华举办庆功宴的好消息。
钟曼华穿着酒红色毛呢西装裙,看到狼狈寻找的萧书瑶,噗嗤一笑,手一抖,将一袋子纸团和碎屑倒在了地上,“你是在找这个吗?”
纸屑像雪花一样飘落,落在萧书瑶的脸上、身上,也落在她淌着血的伤口上。
她颤抖着蹲下,捡起一片,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,是她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,如今却被撕碎,像垃圾一样丢弃在她面前。
“你偷了我的东西,还毁了它们……”
“偷?别说得那么难听。”
钟曼华踱步进来,“我只是借鉴了一下你的思路,帮你完善一下而已。你看,现在我立功了,周营长也高兴,这不是皆大欢喜吗?”
喇叭里传来雄壮的军歌,像一把把尖刀,刺进萧书瑶的心里。
“所以,你是为了销毁证据……”
“当然不是……”钟曼华扭了扭腰肢,转了一圈,
“今晚我要参加庆功宴,不知道穿什么,知远就让我过来看看你的箱子,倒是没想到,你这还有做工这么好的裙子和首饰。”
第4章
裙子是舅舅托人从沪市带回来的,镯子是萧书瑶和周知远定亲信物,是周知远母亲给的。
萧书瑶平时舍不得穿戴,如今都被周知远轻而易举转手送给了别人。
知道不该心痛,但她还是漫上委屈。
周知远他凭什么,自己从未向他要求过半分,可他却不知足地从她身上汲取。
“知远说你土里土气,再好的东西放着也是浪费,我喜欢什么,就先拿着,当然也包括你那些没用的演算!”
萧书瑶愤怒地站起,却因腿疼,狠狠摔落在地。
“对了,知远说你最近身体不好,怕你操心婚礼,就让我全权负责了。你看这请柬,喜庆不?”
请柬上面赫然是“周知远”和“钟曼华”的名字。
萧书瑶心无波澜,她一个要走的人,正好给他们腾地方,免得受到更多伤害。
钟曼华并不满意她的反应,“你还看不出来周营长根本不想娶你吗?要不是碍于长辈,你以为你还能在这?你知道周营长为什么不信那公式是你推算的吗?因为你在他眼里就是个伺候人的保姆!”
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扎在萧书瑶的心上。
饶是她早已不在乎,但仍不堪羞辱,紧紧攥着拐杖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
钟曼华继续火上浇油,“怎么,戳到你痛处了?萧书瑶,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土包子,还真把自己当周营长夫人了?别做梦了!”
一个清脆的耳光,打断了钟曼华。
萧书瑶颤抖着手,胸膛剧烈起伏。
她从小到大,从未打过人,可此刻,她控制不住自己。
钟曼华不急不气,摸了摸被打的脸,似乎十分满意,压低声音,“萧书瑶,我知道你申请去京市,不过,现在那个演算公式已经是我的了,证据也没了,你以为你有什么胜算?你注定斗不过我!”
钟曼华忽然摔倒在地,开始抓自己的头发,带着哭腔大喊,“书瑶,你别这样,你想要衣服我可以给你,但你不满我拿下功绩,我真的没办法。我的演算过程是营长签过字,检定所盖过章的……”
喊声很快吸引来了附近宿舍的人们。
人越多,钟曼华哭声越大,“我真的只是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,没想到书记员写错了请柬名字,书瑶你怪我也应该,但是不该认为我和营长之间有什么,我是清白的……”
众人闻言将鄙夷的目光投向了“罪魁祸首”萧书瑶。
她气笑了,“清白?清白,他会把我为结婚准备的衣服给你穿。”
钟曼华哭得更凶,抖着手用力脱下外套,“你说是你的,给你就是了,我一片好意来这,又挨打又挨骂。”
“曼华不哭,我们去找周营长评理!”
周知远被人叫了过来,众人一顿宣扬后,他怒不可遏,不听萧书瑶的任何辩解,三步并作两步,便给了她一巴掌。
她拄拐本就不稳,狠狠摔到地上,撞到了头,她一阵眩晕。
却仍被周知远抓起扔到钟曼华身前,“道歉!”
第5章
萧书瑶抬头,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钟曼华唇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,怒气与委屈交织,几乎要呕出血来。
周知远却不肯放过她,拽着无力挣扎的她给钟曼华叩了头。
“咚”的一声格外响亮。
钟曼华才满意,将外套丢在地上踩了两脚,“周营长,我宁可这庆功宴穿旧衣服,这件我是不敢穿了,太晦气。”
周知远看着钟曼华里面单薄的衣服,急忙将军装脱下披了上去,“外面凉,先披这个。我也没想到这点东西,她这么斤斤计较,下次去市里,给你买更好的!”
众人也笑闹而去,只剩萧书瑶还保持着叩首的姿势,她缓缓直起身,额头火烧火燎的疼,膝盖也是钻心的痛,可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绝望。
她低头看着手里那件被踩脏的衣服,像是她被践踏的尊严。
萧书瑶模糊记得,曾经不是这样的。
那时周知远一身戎装,英姿飒爽,“伯父伯母没了,你还有我,你跟我去东北,我来照顾你!”
刚到东北,周知远对她很好,嘘寒问暖,体贴入微。
冬天他怕她冷,特意给她弄了个小火炉,还用废弃的炮弹壳做了个简易热水壶。
那时萧书瑶觉得,就算没有父母,有他在,她也算有了依靠。
后来她被安排到检定所,她在数字的世界里找到了巨大的乐趣,每天不是在演算,就是在演算的路上。
倒是比周知远还忙碌,惹得他逐渐不满,终于在所长建议她去京市计量研究所时爆发了。
“你去京市,我怎么办?”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,语气霸道,“我不管,你是我未婚妻,哪都不能去!”
萧书瑶以为周知远爱她,不能没有她。
于是选择留在东北,用贤惠军嫂的最高标准要求自己,像一颗螺钉,牢牢嵌进了周知远的生活,用她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去运转支撑。
她包揽了所有家务,变着花样给他做饭,甚至开始学习一针一线地为他缝补衣物。
周知远对她的“付出”也欣然接受,甚至有些洋洋得意。
“女人呐,就是要驯服,才肯踏踏实实过日子。”
之后周知远越发敷衍,将目光投向了新来的钟曼华。
钟曼华说她因成分不好没能被录取,却总以大学生自居,偏会在周知远面前装柔弱无助,激起他的保护欲,还会夸他英武才干,满足他的虚荣心。
周知远开始频繁地晚归,身上的香粉味也越来越浓烈。
萧书瑶不是傻子,反而被哄得答应了去深山考察。
她艰难万分地完成了任务,只是刚回来就病倒了,功劳也全给了钟曼华,她不甘心和他大闹一场。
周知远以惩罚为名,要求所有属下都不给她好脸。
整个军区对她的冷处理,让萧书瑶举步维艰,只能选择放下自尊回头讨好他。
后来,她听说炮弹参数计算遇到瓶颈,或许能有立功机会。
等她把演算纸整整齐齐地放在周知远桌上,满心期待地等着他的夸奖时,却被他狠狠甩在脸上。
“你为什么要拿曼华的演算结果,你这种行为只会让我更厌恶你!”
“我没有,这是我自己算的。”
周知远不屑地冷笑一声,“萧书瑶,你连大学都没上过,能算出这么复杂的公式?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!”
他粗暴地将演算纸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,“我警告你,以后少碰曼华的东西!”
而也正因此,她才错信了钟曼华的邀约:“我带你去和营长解释,演算公式是你的,营长他误会了。”
萧书瑶知道那天试验场有炮弹演练,但没想过钟曼华会说错发射时间,害她进入危险区域。
爆炸声震耳欲聋,冲击波掀起的热浪将萧书瑶甩了出去,她努力地想要爬起来,左腿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呻吟出声。
她看到不远处钟曼华正被周知远紧紧抱在怀里,他焦急地检查着她的伤势,满脸都是心疼。
而自己,像一条被遗弃的野狗,孤零零地躺在尘土中,无人问津。
第6章
“知远,我好疼,别怪萧书瑶同志……”钟曼华虚弱地靠在周知远怀里,脸色苍白。
周知远心疼地搂紧她,“别怕,我送你去军区医院!”
说着,他横抱起她,冲向了烟雾散去的方向。
萧书瑶想告诉他,她也受伤了,需要帮助。
可是,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她等了很久很久,久到她以为生命即将走到尽头,才等到巡查人员找到她,将她送到医院。
初步检查,确认了她腿上存在残留弹片,医生要求家属签手术同意书。
她父母双亡,唯一的亲人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市。
至于周知远,他们在法律上本就是陌生人,并无夫妻关系。
“手术不能耽误,你有军属证吗,拿过来,我先备案!”
“你这证上没有婚姻关系或亲属证明,没用!”
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形容萧书瑶当时的心情,她咬着下唇,疼得浑身发抖,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医生,我自己签字可以吗?”
“特殊情况自己签也可以,但需要走更多手续!”
医生递过来一沓文件,厚厚的,像半本字典。
萧书瑶颤抖着手,一笔一画地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与其说是签字,不如说是用血在刻,每一个字都刻在她的心上,刻骨铭心。
手术同意书、风险告知书、责任自负说明……她不明白,为什么受伤的是她,受委屈的也是她,到头来,还要她承担所有的责任。
术后,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,第一次对未来感到迷茫。
周知远没有来过,一次都没有。
她借助拐杖下地,在楼梯拐角的病房,隔着虚掩的门看到了里面铺满鲜花。
她心生羡慕,缓缓挪步过去,却听到了周知远的声音。
“曼华,我明白你的委屈,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。不过说到底,她也是跟我来的军区,现在闹得这么厉害,不搞个婚礼哄哄,真闹上去,你的军功可就没了。”
每句话都像尖刀一样,一刀刀剜着萧书瑶的心。
她死死地抓着拐杖,指节泛白,骨头咯咯作响。
她想冲进去,可刚挪动,便因为不熟练的拄拐动作,狠狠摔到了地上。
医院的地真冷,真硬。
萧书瑶挣扎许久终于站了起来,左腿的剧痛让她非常清醒。
她看清了今后要走的路。
她不想当什么营长夫人,她要远远离开周知远,找到自己的理想之路!
距离婚礼还有七天,所长告诉她,调任函已经在路上了,预计这两天就能到。
萧书瑶满怀欣喜拄着拐去邮局,却在路上被拦截下来。
“有人举报你影响炮弹试验开展,造成重大损失,需要你配合调查!”
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钟曼华说的“斗不过她”,怕不是要通过栽赃陷害让她被迫烂在这里吧!
但她身正不怕影子歪,只有周知远才会听信钟曼华的一面之词,她不信别人也会如此。
但当萧书瑶走进会议室后,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周知远,她的心凉了个彻底。
第7章
“说说吧,那天试验场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萧书瑶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。
“那天,钟曼华同志说要帮我澄清一些事情……”她简略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,着重强调了钟曼华的异常举动和她的被动性。
周知远冷哼一声,“你以为我会信这种鬼话?曼华好心带你去参观,而你无缘无故把她推到炮弹试验区,萧书瑶,你的心肠怎么这么歹毒!”
“我没有!”
“证据确凿,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!”
另一个军官将一沓文件摔在桌上,“这是钟曼华同志的证词,还有目击证人,都指向你蓄意破坏炮弹试验!”
萧书瑶只觉得眼前一黑,钟曼华竟早就安排好了一切!
她伸手去拿文件,却被周知远一把夺了过去,“你还有什么资格看!”
萧书瑶的心彻底凉了,她明白,这场调查根本就是针对她的审判,而周知远,就是这场审判的执行者。
“周知远,你真的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吗?”萧书瑶的声音颤抖着,带着一丝绝望。
“事实摆在眼前,你还想狡辩!”
周知远不耐烦地打断她,“鉴于我们即将办婚礼,你主动签下认罪书,我可以为你争取宽大处理!”
萧书瑶的心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穿,痛得无法呼吸:“我没做过,我不签!”
“曼华同志已经决定原谅你,你识相点,最好签了在全区公开道歉,婚礼就会继续举行,不然……你一个有前科,名声还这么差的女人,你知道是什么下场!”
“前科?名声差?”
萧书瑶惨笑起来,“周知远,你甚至不敢给我看证据!”
“我萧书瑶行得正、坐得端,这认罪书,我绝不签!”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,把她带下去!就是这些年惯得太厉害,让她这么不知好歹!”周知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,两个士兵立刻上前,架着萧书瑶离开了会议室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周知远,平静而冷冽,却一句话都没说。
她相信保卫科的同志肯定会调查出结果,只不过她没想到,她的身体根本熬不到真相公开的那天。
萧书瑶被关到了阴暗潮湿的防空洞里,在周知远的授意下,只有凉馒头、凉水。
无尽的寒冷和绝望在黑暗中蔓延。
看守人员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同情:“还抗吗?签了认罪书就放你出去!”
“我没有罪,我不会签。”萧书瑶声音虚弱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“嘴硬!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!”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萧书瑶伤口感染,身体冷热交替。她想挪动,但腿越来越疼,意识也逐渐模糊,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幻觉。
她看到了父母慈爱的笑脸,她伸出手,几乎要踏进父母的白色世界。
可是,她还有未完成的梦想。
她要活下去,要证明自己的清白,要让那些陷害她的人付出代价!
昏暗中,萧书瑶意识飘忽不定,但她心底那股执拗劲儿,却像野草般顽强地生长着。
她一遍遍默念公式,复杂的符号在她脑中跳跃、旋转,最终定格成一个全新的思路。
她颤抖着手,捡起地上的石子,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吃力地演算起来。每一道划痕,都承载着希望。
思想的火花还在跳跃,但她的身体已然无法支撑。她瘫在公式旁,意识渐渐空白。
防空洞的门再次打开,一个年轻士兵走了进来,手里端着一碗稀粥。发现萧书瑶高烧又陷入昏迷,他吓得赶忙抱着萧书瑶往外跑,一路冲到卫生所。
“医生,要死人了,赶紧来救人!”
第8章
卫生所里一片混乱。
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正坐在椅子上,胳膊上缠着绷带,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。
男人剑眉星目,不怒自威,正是萧书瑶的舅舅,赵振国。
他收到信后,心急如焚,安排好了工作交接,便连夜开车从京市赶来,结果路上出了点小事故,幸好只是擦破了点皮。
他正准备离开,就见一个小兵抱着个人冲了进来,那人不省人事,脸色比纸还白。
赵振国一眼就认出了萧书瑶,他猛地站起身,一把抓住那小兵的肩膀,力道大得吓人:“怎么回事?她怎么成这样了?”
小兵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,哆嗦地指着防空洞的方向,“她在……”
赵振国哪有耐心听他解释,急忙安排医生给她做检查。
“报告,伤口严重化脓,深度感染,所里确实没办法,得抓紧转院,不然患者可能会残疾,甚至……”
赵振国粗暴打断,眼眶微红,“少废话!赶紧安排车,去铁道医院!”
他一把抱起萧书瑶,手上轻如羽毛。
几小时的手术后,萧书瑶被转去了重症监护室,三天后才脱离危险。
萧书瑶眨了眨眼睛,看着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,不确定地唤了一声,“舅舅?”
赵振国抹了一把泪,急忙应着,“诶,舅舅在!醒了就好!周知远那小子,我弄死他!”
萧书瑶吃力地起身,先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腿,纱布下肿胀得吓人,几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。
赵振国越发心疼,“书瑶,别怕,回到京市,舅舅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,肯定能让你恢复如初!”
萧书瑶知道,舅舅是在安慰她,可她心里明白,有些伤,是永远无法痊愈的。
“舅舅,我们赶快回京市吧!”萧书瑶眼睛里噙满泪水。
“不行,他周知远这么作践你,我们不能放过他!”
萧书瑶摇了摇头,反握住赵振国砸在病床栏杆上的拳头,“谁说要放过他了,但是相比报复,我有更重要的事情。舅舅,你说过,我们全家都是技术报国,所以,我要先去纠正弹道计算上的小错误,再去处理私事!”
“什么公式?那周知远个狗娘养的,还敢动你的研究成果?!”
萧书瑶点点头,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地告诉了赵振国。
赵振国听完又是一拳砸在床边的柜子上,震得水杯都跳了起来。
“舅舅,当务之急是去京市计量研究所把公式纠正回来,不能让错误的数据影响到国家。至于周知远……等到调查结果出来,他作为军官一定会受到惩罚的!”
萧书瑶看向赵振国,“舅舅,我相信自己的能力,也请你相信我!”
“舅舅当然信你,正规流程咱要走,打他几顿这事也要安排!你的腿要紧,咱们先回京市!”
而另一头的周知远,却因收到调任函,才想起来他丢进防空洞的“妻子”萧书瑶。
他这几天心像是猫抓似的,觉得空落落的,脑海里总是浮现萧书瑶的样子。
他喜欢看她又倔强又柔弱的模样,像朵带刺的玫瑰,让他忍不住想要采摘,揉碎。
但他又不想让她利用他的喜欢为所欲为,所以用钟曼华时不时提点萧书瑶:你只有我,而我随时可以换掉你。
周知远顺手将调任函撕碎,他知道,这又是萧书瑶吸引他的小手段罢了。
结婚报告的事,他确实没放在心上。
他一直觉得萧书瑶是他的囊中之物,跑不了。
一个父母双亡,无依无靠的女人,除了他,还能去哪?
想到这,他心里更加得意。
婚礼就在眼前,就算没有那张纸,他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名分,一个家,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。
他决定去看看萧书瑶,顺便告诉她这个“好消息”。
但等周知远来到防空洞后,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。
一股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,他抓住看守的士兵,厉声问道:“人呢?萧书瑶呢?”
第9章
小士兵吓得脸色煞白,“报告营长,不,不知道啊!我,我一直在外面守着,没人出来过!”
周知远一把甩开士兵,心里的不安迅速扩大,他冲进防空洞,潮湿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,空荡荡的,哪还有萧书瑶的身影。
他颓然地靠在墙上,恐惧开始蔓延。
难道她跑了?
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,甚至拐杖都丢在这,她能怎么失踪?
他突然想起萧书瑶看向他时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闪过的陌生和疏离。他一直以为那是她的怯懦和顺从,现在想来,那分明是抗拒和冷漠。
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,也从未想过她会离开,甚至不知道她还能去哪。
周知远怒吼着,发泄着心中的恐慌和愤怒。
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,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耍得团团转。
周知远踉跄着走出防空洞,一把揪住小士兵的衣领,“说!她是怎么跑的?是不是有人接应她?说!”
小士兵快被吓哭了,“营长,我真不知道啊!我,我发誓,我一直守在这里,一步都没离开过!”
周知远的手慢慢松开,他知道,再问下去也是无果。
萧书瑶的消失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打在他脸上,让他颜面尽失。
他跌跌撞撞地回到办公室,瘫坐在椅子上,脑海里一片混乱。
婚礼就在眼前,新娘却跑了,这让他怎么面对?
这时,钟曼华推门进来,看到周知远失魂落魄的样子,赶忙上前询问,“你怎么了?脸色这么难看?”
周知远猛地抬起头,眼神凶狠地盯着她,“萧书瑶不见了!”
钟曼华故作惊讶地捂住嘴,“怎么会这样?她,她去哪了?”
周知远一把抓住钟曼华的手腕,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,“是不是你?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?”
“知远,你怎么能怀疑我?我怎么会做这种事?”
周知远看着钟曼华梨花带雨的样子,心里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。他松开手,颓然地坐在椅子上。
钟曼华轻轻搂住他的肩膀,柔声安慰道:“知远,别担心,书瑶同志可能只是不满我立功,又在闹脾气,想用婚礼前失踪来拿捏你……”
周知远听着钟曼华的话,心里稍微安定了些,却还是狠狠敲击桌面,“婚礼在即,她就这么跑了,真是存心不给我面子!”
钟曼华眼中闪过得逞的笑意,“越是这样,越不能让她如愿,不然婚后得惯成什么样子!书瑶同志就是太在乎营长夫人这个位置了,想享受更多优待!”
“她休想!”
“书瑶同志肯定关注着这场婚礼,不如,我就陪你演一场戏,当这次的新娘,这样她肯定会后悔回来求你!”
“对,婚礼必须照常办!我倒要看看,她萧书瑶能玩出什么花样!曼华,还得麻烦你来准备!”
钟曼华笑着点头,在身后将伪造的认罪书放进了周知远准备提交的文件中。
她暗暗想,萧书瑶走得好,最好永远不回来,将罪责全部背起。
第10章
萧书瑶回到京市后,腿部感染刚得到控制,就拨通了电话。
“刘教授,您好,我是萧书瑶,之前在东北检定所工作,给您写过信,探讨过炮弹轨迹测算公式的。”萧书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但握着电话的手指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。
“哦,小萧啊!我记得你,你的公式很有想法。现在怎么样了,还在那边吗?”
“我回京市了,调任函丢了,很抱歉,想问问您,研究所的申请还有效吗?”
刘教授沉默了一会儿,语气变得有些迟疑:“小萧啊,你之前提交的申请材料,我们这边已经收到了,你的能力确实很突出,但是本来你的调任函是要被撤销的,你之前在东北那边的情况,我们也略有耳闻……”
萧书瑶的心沉了下去,周知远的所作所为,终究还是影响到了她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尽量平静地说:“刘教授,那些都是误会,我可以解释……”
“解释的机会当然会有,但现在情况特殊,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一些背景调查,这需要一些时间。”
“需要多久?”萧书瑶心都攥在了一起。
“这个……不好说,可能需要几个月,也可能更久。”
萧书瑶挂了电话,无力地靠在病床上。
几个月,甚至更久,她等得起吗?
她的梦想,她的未来,难道就要这样被周知远毁掉吗?
赵振国推门进来,看到萧书瑶苍白的脸色,“怎么了?是哪里不舒服?”
萧书瑶摇了摇头,随后看到了病床边那一沓反复运算的演算纸。
那么难的三年她都能挺过来,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,“舅舅,能不能开车送我去计量所?”
无论如何,她都不打算放弃。
她并不是为了自己,她相信刘教授看到这些结果,也一定会明白她如此迫切的原因。
赵振国看着外甥女眼中燃烧的火焰,心疼又无奈,选择了妥协。
他知道,拦不住她。
计量所的大门庄严肃穆,萧书瑶拄着拐杖,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的警卫:“同志,您好,我找刘教授。”
警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,“有预约吗?”
“我之前给刘教授寄过一些研究资料,今天是特地来当面解释的。”
“没有预约,我不能放你进去,你在这等着吧。”
萧书瑶在门口等了很久,腿上的伤口隐隐作痛,但她始终挺直着背,目光坚定地望着计量所的大门。
终于,刘教授出现了,他看到萧书瑶,愣了愣,“小萧?你怎么来了?你的腿……”
“刘教授,我有些情况必须当面跟您解释。”萧书瑶将演算纸递给他,热切地介绍,“这些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,关于……”
刘教授接过演算纸,仔细地翻看起来。他越看,眉头皱得越紧,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。
周围来来往往的研究员都忍不住好奇地张望。
“这……这是你独立完成的?”刘教授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盯着萧书瑶。
“是。”
“你跟我来。”
他带着萧书瑶来到一间办公室,让她坐下,然后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,“小萧,你知不知道,你的这个公式,将会对我国的国防事业做出巨大的贡献!但……”
第11章
刘教授顿了顿,目光锐利地盯着萧书瑶,“但是,你要知道,你给的这些演算推翻了东北军区申请立功的报告结果,而你在东北军区是正在接受审查的状态……”
萧书瑶的心再次沉了下去,她就知道,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过去。
“刘教授,我可以用我的研究成果来证明我的清白!”她语气坚定,眼神中充满了自信。
“好,我相信你。我会尽快安排专家组进行评估。如果你的公式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,那么……”他顿了顿,意味深长地说,“你将成为我国最年轻的武器专家。”
专家组的评估结果比预想的来得更快。
一个星期后,刘教授亲自打电话通知萧书瑶去计量所。
会议室里,气氛庄严。专家组的成员们表情凝重,萧书瑶坐在那里,感觉就像是在接受审判。
“萧书瑶同志。”
一位头发花白的专家开口,“经过我们专家组的反复论证,你的公式确实比钟曼华同志的公式更加精确,也更具实用性。”
萧书瑶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,一丝希望的曙光照亮了她灰暗的世界。
“但是,你之前的经历,让我们不得不谨慎对待。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,为什么你在东北军区会受到审查?”
萧书瑶深吸一口气,将自己在东北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,包括周知远的谎言、钟曼华的陷害,以及她被关在防空洞的经历。
她讲得很平静,没有添油加醋,也没有刻意煽情,只是陈述事实。
然而,就是这样平淡的叙述,却让在场的专家们听得目瞪口呆。
“岂有此理!”
那位头发花白的专家拍案而起,“居然还有这种事!必须彻查!”
接下来的事情,萧书瑶并没有参与。
她只知道,专家组将她的公式上报给了更高层,而东北军区也将接到来自上级的调查通知。
至于她,优先破格进入研究组,一方面是公式参数设置仍有很大的优化空间,她需要团队协作;另一方面,也是计量所在审查过程中,对她的变相监控。
没想到,她刚进研究室,一个清雅的男生就叫出她的名字,“萧书瑶!”
萧书瑶循声望去,干净的白衬衫,挺括的军装裤,显得他格外清俊,她似乎有些印象,却一时想不起。
“我叫娄向东,也是玉华中学的。”
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,萧书瑶想起了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身影,那个永远屈居第二的男生。
那时的她,意气风发,一心只想考上最好的大学,从未留意过旁人的目光。
如今,再次相遇,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。
娄向东看着她,眼神复杂,有惊喜,也有埋怨,但最后都化作温暖,开口关心,“你一声不响地就走了,连个招呼都不打。你知道我……我们有多担心你吗?”
萧书瑶有些尴尬,她确实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,“当时情况特殊……”
“特殊?嫁人就特殊了?连信都不回一封?”娄向东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。
萧书瑶愣住了,嫁人?信?
她这才想起,当年她确实听周知远说她有几封高中同学的信,不过被送去审查,后面她一直没看到。
她张了张嘴,想要解释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第12章
“算了,都过去了。”
娄向东叹了口气,递给她一沓资料,“这是你接下来的工作,尽快熟悉一下。”
娄向东递过来的资料像一堵厚厚的墙,压得萧书瑶喘不过气。
高等数学、流体力学、弹道学……这些对她来说如同天书般的词汇,像一个个小恶魔般嘲笑着她的无知。
她从小到大都是佼佼者,数学更是她的强项,可现在,她却像个文盲一样,连最基本的公式都看不懂。
挫败感像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萧书瑶紧紧地捏着资料,指关节泛白,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,但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。她咬着下唇,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她?好不容易逃离了周知远的魔爪,有机会继续自己的研究,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胜任。
娄向东看着萧书瑶煞白的脸色,心里五味杂陈。
他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萧书瑶,从高中到如今,她的优秀、她的坚韧,都深深地吸引着他。
甚至她在走后,他遇到难题还是会想到,如果是她,会怎么梳理,也写了信请教。
结果无一,全部石沉大海。
他曾以为,她嫁给周知远是要选择放弃学习、放弃研究,如今看来,或许还有其他隐情。
娄向东缓和了语气,拍了拍她的肩,“别灰心,这些东西,我也是一点点学过来的。你那么聪明,肯定能很快上手,到时候咱们这儿的第一就要让位了。”
萧书瑶抬起头,勉强挤出一个笑容,“谢谢你,娄向东……同学。”
而东北军区那边,正好迎来了周知远和钟曼华的婚礼。
大礼堂内张灯结彩,热闹非凡。红色喜字贴满了墙壁,空气中弥漫着喜糖的甜腻气息。
钟曼华一身洁白的婚纱,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,挽着周知远的手臂,接受着众人的祝福。
周知远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,目光不时扫过人群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“别急,她肯定会来的!你表现得太明显,她可就拿捏住你了!”周知远仍然不安,没有回答。
钟曼华心下不好,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,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,她紧紧挽着周知远的手臂,生怕他会突然跑掉。
宾客们纷纷上前道贺,说着一些祝福的话语,周知远机械地回应着,心里却越来越烦躁。
萧书瑶的缺席就像一根刺,扎在他的心头,刺痛不已。
他本以为,这场婚礼会让她痛不欲生,会让她不顾一切地跑来阻止。
可是,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没有消息,没有踪影。
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了?
这个念头让周知远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。
他一直以为,萧书瑶是他的囊中之物,无论他如何对待她,她都不会离开。
此时,礼堂大门豁然大开,他惊喜地看了过去,光影过后却是他的警卫员匆忙跑来。
“报告周营长,京市调查组要求您和钟曼华同志前去接受调查!”
第13章
周知远和钟曼华在婚礼中被带走,分别安排到了两个小黑屋,但迟迟没人过来问询。
周知远自觉行事并无差错,最多也就是动用私刑关了萧书瑶几天,但那是他的未婚妻,连个军属都算不上,最多写个检讨罢了。
而做了亏心事的钟曼华,则被冷汗浸透了婚纱内衬,黏腻地贴在身上。
四周漆黑一片,让她渐渐慌了起来。
她拼命回忆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,从偷看到萧书瑶的公式,到故意接近周知远,再到后来的“碰瓷”事件,以及萧书瑶的失踪……每一个环节她都仔细推敲,力求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
可是,调查组为什么会突然出现?难道是周知远那边出了问题?
钟曼华越想越害怕,她太明白,自己看似周密的逻辑链,只要有一个环节被攻破,一切就会真相大白。而她谎报军功,极可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。
她有些后悔了,如果没利用公式申请军功,只是陷害萧书瑶,嫁给周知远,最多也不过是被遣送回原籍,顶多就是背个处分,可现在……她浑身发冷,牙齿打颤,悔得肠子都青了。
钟曼华一开始不过是想逃避回乡的命运,过上舒坦日子,可不是为了奋斗这么久去吃牢饭的!
她还年轻,她的人生不该葬送在这里。
钟曼华想到了逃跑,她还未接受审查,目前的看管也是最松的。她扯烂了婚纱下摆,用最柔软的模样,假装受伤哭着呼唤门口看守的小战士。
趁着他去叫军医的空档,头也不回地逃出了军区驻地。
钟曼华边跑边恶狠狠想着,都怪萧书瑶,这个去了京市都不消停的女人,她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。
与此同时,调查组已进入了萧书瑶被关押过的防空洞仔细勘察。
防空洞阴暗潮湿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。地面上,依稀可见一些用石头划刻的痕迹,歪歪扭扭,像是小孩子涂鸦。
调查员蹲下身子,仔细辨认着这些痕迹。
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线条,实际上是一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。他立即反馈给了专家组,对字迹以及演算结果进行了比对。
“演算过程和萧书瑶宿舍里的草稿,完全一致!申请军功的演算过程虽然经过誊写,但是其中略去的步骤在这个版本中更为详细,可知萧书瑶才是演算思路的发起者。”
“这事不能马虎,明天核对口供!”
可第二天清晨,调查组的人员却发现钟曼华失踪了。他们立刻展开了搜索,却始终没有找到钟曼华的踪迹。
而周知远在得知钟曼华逃跑的消息后,整个人都傻了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钟曼华为什么要逃跑,难道她真的有问题?
他突然想起萧书瑶曾经说过的话,说钟曼华偷了她的公式,还故意陷害她……
难道,这一切都是真的?
他颓然地坐在地上,感觉一切正在向着不可控的反向发展,而他却是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。
周知远敲击着小黑屋的门,急忙开口:“我要求知晓调查进度,我愿意配合调查!”
第14章
调查组将目前搜集到的证据在周知远面前一一摊开。
桌子上的材料堆积如山,每一份都像一把尖刀,狠狠刺进周知远的心脏。
萧书瑶在防空洞里刻下的公式,她宿舍里凌乱的草稿纸,钟曼华修改过的试验报告,甚至还有他亲笔签字的嘉奖令……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:他被骗了,被钟曼华骗了,也被他自己骗了。
他一直觉得萧书瑶木讷,沉闷,除了那张脸还算看得过去,其他的一无是处。
他敷衍着这桩父母定下的婚约,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对“理想女人”的渴望。而钟曼华的出现,恰好填补了他对伴侣的所有幻想,他没能经受住诱惑,走上了偏路。
原来,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萧书瑶,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。
他自以为是的“照顾”,不过是施舍,是怜悯,更是对她人格的践踏。
“这不可能!”
周知远猛地推开桌子,那些罪证散落一地,从空中砸向他的脸,就像他此刻混乱的内心:“曼华她……她不会这么做的!她善解人意……”
“周营长,您是被猪油蒙了心吧?钟曼华谎报军功,窃取他人成果,甚至为了尽快上报军功,对未经过验证的公式进行了弹道试验,造成萧书瑶同志被弹片所伤,现在更是畏罪潜逃,证据确凿,您还有什么话好说,还是说,到现在您还要包庇!”
“弹片所伤?她不是只擦破了皮……”
“擦破皮?周营长,您可真会说笑。当时萧书瑶同志可是被炸飞出去几米远……”
调查员说到这里顿了顿,摊开从军区医院搜集到的病历,“据军医诊断,萧书瑶同志身上多处被弹片划伤,深可见骨,因未及时采取强效治疗,已造成深度感染,至今仍无法确定是否能恢复如初。您所谓的‘未婚妻’,差点就因为这场试验丢了性命,而您却在这里替真正的罪犯开脱,你真是给你身上这身军装蒙羞!”
周知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,他捂着脑袋痛苦不已:“深可见骨?感染?这……这怎么可能!她当时明明……”
“明明什么?明明活蹦乱跳地走了?周营长,您再好好想想,萧书瑶同志的拐杖还丢在防空洞,你审问她之后,她是不是被人架着走的?”调查员毫不客气地甩开周知远的手,语气里充满了嘲讽。
周知远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,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,闪过那天发生的一切。
他确实没怎么注意萧书瑶,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哭得梨花带雨的钟曼华给吸引了,他甚至都没问一句她伤得怎么样。
“不可能……曼华都说了她只是擦破了点皮……”周知远喃喃自语,声音越来越小,但其实他心里早就不相信这句话了。
“周营长,我们现在谈论的并不是萧书瑶同志遭受的伤害,而是你作为营长,并未对事故进行完整调查,反而强迫萧书瑶同志给出认罪书!”
调查员的声音冰冷,不带一丝感情,“并且在萧书瑶同志不知情的情况下,向上级提交伪造认罪书,证据确凿,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!”
第15章
“伪造认罪书?”
周知远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,“我没有!是她自己写的!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帮她润色了一下,我没有……”
调查员冷笑一声,将一份文件甩到他面前,“润色?周营长,您管这叫润色?这份认罪书上,萧书瑶同志承认自己窃取钟曼华的科研成果,为了报复,故意破坏试验,导致事故发生。请问,这和事实相符吗?”
周知远哑口无言,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萧书瑶写的,可当时钟曼华哭得梨花带雨,一口咬定是萧书瑶嫉妒她,故意陷害她。
他是被钟曼华的眼泪迷了心窍,根本没去细想,更没有给萧书瑶任何解释的机会。
“我……我当时也是被蒙蔽了……”周知远的声音越来越小,底气不足。
“被蒙蔽?周营长,您可是个营长,就因为几滴眼泪,你就是非不分,黑白颠倒,置军纪于不顾,置战友的生命安全于不顾!你对得起你肩上的军衔吗?”调查员的质问震得周知远脸色煞白。
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,脑海里不断闪过萧书瑶的脸。
在被战士拖走时,她的目光冷静疏离,对他没有任何期待,可他只以为这又是她争宠吃醋的手段。
原来,她早就被他伤透了心,她是真的从未打算在他这里得到任何清白的证明。
“她是自己去京市举报我的吗?她……很怨恨我吗?”
调查员轻嗤了一声,“萧书瑶同志并未举报您,她是发现了弹道参数公式的问题,向京市计量所教授提交了证据,至于我们的调查。”
他顿了顿,眼神锐利地盯着周知远,“针对的是上一版公式未经验证,就启动了试验,甚至引发了事故,造成了人员受伤。”
周知远像泄了气的皮球,瘫坐在椅子上,喃喃自语:“她……她发现了公式的问题?她……她怎么……”
“周营长,你似乎一直都低估了萧书瑶同志的能力。”
调查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,“根据我们的调查,萧书瑶同志在高中时期就展现出超绝的数学天赋,如果不是家庭变故,她现在应该是一位优秀的研究员。”
周知远愣住了,他从未注意过她的成绩,也从未想过她会有如此耀眼的天赋。在他心里,她一直是个需要他照顾的可怜虫,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附属品。
“她……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……”周知远的声音低不可闻。
“周营长,说句不该说的,你如果平等看待萧书瑶同志,给她应有的尊重。你们夫妻互相支持,一个搞技术,一个搞实践,或许能立下不世之功,但你轻易放弃了这个机会……”
周知远颓废地瘫坐在椅子上,他这才意识到,他失去了的不仅仅是一个未婚妻,更是一个他从未珍惜过的宝藏。
在他为了前程搭上钟曼华这条船时,就注定是失败的了。
东北军区初步调查结果以电报形式迅速传到京市计量所,电报纸页轻薄,却像千钧重担压在娄向东心头。
但最重要的还是钟曼华畏罪潜逃的消息,让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安。
他连忙将东西拿去办公室,而后一路小跑。
“萧同学,我来接送你去复查吧?”
第16章
萧书瑶的腿经过了京市军区医院的联合会诊,感染虽然控制,但对于感染过的肌肉软组织等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,她走路仍然需要拄拐,甚至这辈子都离不开了。
但她自己倒是乐观,反正腿脚又不影响她运算。
赵振国却寻遍全国医生,找到了复健的法子,强迫她必须每日按时按点去,还派了专车接送。
只不过最近铁道兵改制,赵振国作为高级别铁道工程兵只能回到总指挥部,配合组织调配。
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了刘教授,一定要敦促她复健。
刘教授自然而然地将这个重任交到了作为萧书瑶助教的娄向东手中,所以他提出最近接送她去复健也没有太大问题。
她前几日都是自己走过去的,确实在路上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,她一门心思都在计算上,巴不得多省下路程时间。
她眼睛亮亮的,唇角一弯,“好啊,麻烦你了,娄同学!”
娄向东脸颊微红,他上前搀扶着:“应该的,萧同学,你叫我向东就好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你叫我二哥也行,高中那会儿,大家都这么叫我。”
萧书瑶难得起了戏谑的心思,“二哥是因为你总考第二名,大家戏称的嘛,现在你这么厉害,叫二哥不合适!”
娄向东也想到了高中时候,她也是这样,纵使不擅长人际交往,却总会尽力去真诚维护别人。
他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,他知道自己比不上营长那么高的职衔,但他也会用尽全力去守护她,不会让她再受到伤害。
娄向东骑着二八车,在横梁上铺了棉花垫子,“你坐后座肯定不稳,还是坐前面,我能护着你。”
萧书瑶嗯了一声,坐上去才发现,这个姿势是被他圈在怀里的,她侧过头就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,他的呼吸声还是不时的传进她的耳朵,后知后觉地脸红了。
娄向东尽力压制自己扬起的唇角,他这一招真是机智。
车子缓缓启动,萧书瑶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,似乎生怕她摔下去似的,一直直直地环绕着她。
萧书瑶微微侧头,就能看到娄向东棱角分明的下颌线,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。
她不敢再动,她看着前方不语,其实她能感觉到娄向东对她格外的耐心和细致,但她不敢多想,毕竟她心里还未跨过名为“周知远”的那道坎。
想到此,萧书瑶心下又是一片黯然。
而偏偏,这片黯然就这么直挺挺地伫立在了计量所门口。
周知远抽着烟,调查结束后,他被停职审查,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处分。他在营地里行走,每一处都是萧书瑶的影子,但所有地方都那样的空荡,黯然失色。
他的心也是如此,他无法忍受,所以特意打了报告,在监守人员的陪同下来了京市。
他明白,他亲手毁掉了自己的幸福,也毁掉了萧书瑶的人生。
所以,他想来弥补,找回曾经的一切美好。
但周知远没想到的是,他等了许久的人会被另一个男人圈在怀里,甚至脸上还有未褪去的羞涩。
那画面刺得他眼睛生疼,妒火在他胸腔里熊熊燃烧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他几步冲上前,一把拽住娄向东的衣领,将他从自行车上扯了下来。
“你他妈是谁?敢碰我的女人!”
第17章
娄向东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懵了。
萧书瑶也没想到周知远竟然会来,连忙从自行车上下来,腿上的伤让她踉跄了一下,娄向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,“萧同学,你没事吧?”
她摇了摇头,看向周知远,防空洞的那种濒死感袭来,她不由得一抖,躲到了娄向东的身后,那是害怕的本能反应。
但这个反应却让周知远怒气更盛,额角青筋暴起,一把将萧书瑶从娄向东身后扯了出来,“你躲什么,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?你和他什么关系,这是和情夫约好了一起跑来的吗!”
娄向东这才听出这人是谁,他被周知远的粗暴态度激起了火气,他一把拍开周知远的手,再一次护在萧书瑶身前,“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动脚,你又有什么资格?”
萧书瑶连忙拉住娄向东的胳膊,“娄同学,别和他吵,我们走吧。”
她腿上的伤隐隐作痛,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。
周知远一把抓住萧书瑶的另一只胳膊,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。“走?你往哪儿走?你和他是什么关系,说清楚!”
萧书瑶镇定了下来,平静地掰开他的手,直直地看向他,“周知远,第一,我们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,你没资格质问我!第二,这是计量所门口,涉及机密,你在门口闹事,我可以直接送你去接受调查!第三,你现在还在审查状态当中,闹事罪加一等,周营长怕是嫌自己的军衔太重,不想要了是吗?”
如此伶牙俐齿的萧书瑶,周知远是第一次见,他就这样定在原地。
从前的萧书瑶在他面前总是低眉顺眼的,说话细声细气,像只温顺的小猫。如今这只小猫露出了利爪,锋利得让他心惊。
他像是不认识她似的,上下打量着,但眼里却十分欣喜。
娄向东见周知远愣神,赶紧扶着萧书瑶要走:“萧同学,我们先进去吧。”
“结束?你说结束就结束?我告诉你萧书瑶,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!”见他们要走,周知远怒吼道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“周知远,你清醒一点!”
萧书瑶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,“你从来没有尊重过我,你欺骗我,伤害我,甚至还把我关起来囚禁!我之前明确和你说过,我们可以不结婚,反正定亲的镯子你也送了别人,我们之间,早就结束了!”
“我……”周知远想解释,想说他只是一时糊涂,想说他有多后悔,可是所有的话到了嘴边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他无法在萧书瑶面前承认那些不堪。
娄向东将萧书瑶护在身后,冷冷地看着周知远:“周知远同志,你最好现在就离开,否则我报警了!”
周知远看着眼前的情景,曾经温柔可人的萧书瑶,如今却对他如此冷漠,而另一个男人,正像护着珍宝一样护着她。
他突然感觉一阵无力,像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。他颓然地松开了娄向东的衣领,踉跄着后退了几步,嘴里喃喃道,“书瑶,我……”
萧书瑶别过头,不再看他。由着娄向东扶着她,转身离开。
而躲在暗处的钟曼华,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
第18章
周知远站在原地,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,心中的怒火和不甘交织在一起,让他几乎快要疯掉。
他还是没忍住,对着他们怒吼:“萧书瑶,你以为你逃得掉吗?我告诉你,这辈子,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!你只能是我周知远一个人的妻!”
周知远离开计量所后,进了附近的招待所,钟曼华才扭着腰肢从暗处出来,“周营长,又被女人拿捏了?”
周知远怒气上头,冲过去,一把捏住她纤细的脖颈,“钟曼华,都怪你,你骗了老子,害得我停职审查,你跑就跑了,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,真是找死!”
钟曼华被掐得喘不过气,脸涨得通红,却依旧媚眼如丝,“周营长,我跑是因为我怕说错话连累你啊,我对你是一片痴心,我有什么错?”
钟曼华其实几天前就来了京市,她想要报复萧书瑶,但是萧书瑶两点一线的生活让她无从下手,而她在京市又不能暴露在大众面前,生活也是举步维艰。
钟曼华固然不想坐牢,但也不想一直这样狼狈逃窜。
她想了很久,最后还是决定抱住周知远这条“大腿”,周知远家境还不错,就算没了营长头衔,也是吃喝不愁。
与其回到乡里只能嫁穷汉,倒不如最后放手一搏,赖在他身边。
周知远是个单线行事的大老粗,她相信只需略施手段,就足够让他原谅自己,再一次将萧书瑶踩在脚下。
想到萧书瑶,钟曼华咬牙切齿:那个女人凭什么,灰头土脸回到京市竟然还是进了计量所,而且还在这么短时间内找了下一个男人?看起来比周知远都好。
钟曼华不甘心。
“痴心?你那点破心思我还不知道?不就是想攀高枝,飞上枝头变凤凰吗?”
周知远冷笑一声,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她身上,“老子现在自身都难保,你以为我还能让你得逞?”
钟曼华眼珠一转,立刻换了策略,她凑近周知远,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,嗲声嗲气地说:“知远,我听说你现在被停职审查,说到底,还不是萧书瑶自己跑来京市闹的,她这是得不到你就要毁掉……”
周知远听完越发攥紧了拳头。
钟曼华见他平静下来,继续贴近他,吐气如兰,“她和我不同,听说她在京市还有舅舅,谁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手段搞了你,是不是?”
周知远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,钟曼华的话像一根根毒针,扎在他本就愤怒的心上。
“知远,你难道不想报复她吗?她让你失去了那么多,难道你就不想让她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吗?而且,她失去了这一切,不就得乖乖回到你身边?”
“你想想在东北军区,她不就是被你拿捏得乖得很嘛!”钟曼华的声音又娇又媚,像毒蛇吐出的信子,缠绕着周知远的神经。
周知远闭上眼睛,脑海里浮现出萧书瑶在东北时的样子。
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,安静地坐在角落里,像一朵不起眼的小花。
她做好饭菜等他回家,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捶背,在深夜里为他缝补衣扣……
那时的她,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的。
可是现在,她却站在别的男人身后,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,像看着一个陌生人。
“我不会相信你,但是,作为交换,我可以不去举报你,你可以说说,怎么让她失去一切!”
第19章
几天后,计量所里就像炸开了油锅,关于萧书瑶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。
有人说她水性杨花,明明跟周知远订了婚,却转头勾搭上了京市的高干子弟。
有人说她为了留在京市不择手段,不惜抛弃糟糠之夫。
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她如何利用不正当关系上位,说得有鼻子有眼,仿佛亲眼所见。
萧书瑶对此浑然不觉,她依旧两点一线,沉浸在工作中,娄向东也对她关怀备至,嘘寒问暖。
落在旁人眼里,更是“证据确凿”,一时间,萧书瑶成了计量所里的“话题女王”,各种难听的绰号也随之而来。
有人叫她“破鞋”,有人叫她“狐狸精”,更有人直接当面讽刺她:“哟,萧工,又跟你的‘小白脸’约会呢?”
萧书瑶起初并不在意,她觉得清者自清,谣言止于智者。可渐渐地,这些流言蜚语影响到了她的工作和生活。
同事们对她避之不及,领导也对她冷眼相待,就连食堂打饭的阿姨都对她阴阳怪气。
娄向东也察觉到了异样,“别理会他们,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。”
萧书瑶点点头,努力保持平静,但心里却越来越压抑。
又是这样,她不明白,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,要承受这样的恶意。
这天中午,萧书瑶像往常一样去食堂打饭。
排在她前面的女人,故意把饭盒重重地摔在窗口上,“给我多打点肉,少打点菜!我们这些费劲考进来的人,不吃肉哪有力气干活?不像某些人,大学都没上,靠着不正当关系就能轻轻松松进计量所,吃香的喝辣的!”
周围的人哄堂大笑,目光都集中在萧书瑶身上。
萧书瑶脸色苍白,紧紧握着饭盒,浑身颤抖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我什么时候靠不正当关系上位了?你有什么证据?”
“证据?大家都知道,你自己心里清楚!别以为你攀上了高枝就能飞上天,野鸡就是野鸡,总有一天会摔下来的!”
萧书瑶气得浑身发抖,她想冲上去打那个女人,却被娄向东拉住了。
众人语气更加讽刺,“哟,姘头来了,咱们计量所可厉害了,什么香的臭的都聚齐了!”
萧书瑶攥紧了拳头,现在正是参数验证的关键时期,她本不该因这些而分心,她知道她只是暂时留在项目组,一旦验证结果出了,就会离开所里。
但娄向东不同,他是打算在计量所继续深造的,却因为她无端遭受这些攻击。
而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也还是影响到了项目组的工作安排。
刘教授叹口气,“小萧,最近确实争议太大,主任他这么决定,也是为了暂时平息舆论,等过一段时间,你再回来!”
“可是,我的工作……”
“项目组其他人还是会继续下去的,可能不如你在的时候进展那么快,但不会停下……”
就在萧书瑶感到心灰意冷时,娄向东带来了一个好消息,“萧同学,我申请了东北试验场参数测试了,只要测试成功,一切流言不攻自破!”
第20章
娄向东的本意是他独自一人前去东北试验场,毕竟萧书瑶的腿需要复健,出行不是很方便,而且那里又是她的伤心地。
但萧书瑶强烈要求亲自去,“我在东北军区营地待了三年,这次测试又在我熟悉的训练场,我相信我会得出更准确的判断,为咱们的研究贡献一份力。”
娄向东拗不过她,只能尊重她的决定。
去东北的火车上,萧书瑶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,思绪万千。
她想起三年前,她也是坐着这趟火车,满怀憧憬地来到东北,以为会和周知远开始一段幸福的生活。
如今,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,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,逃离那些流言蜚语。
他们不知道的是,周知远和钟曼华也在同一趟列车上,两个人各怀心思。
钟曼华亲昵地依偎在周知远怀里,“没想到她竟然联系军区首长回东北验证参数公式。不过,既然回了东北军区,还不是得听营长你的安排。”
周知远明白钟曼华的意思,这次参数测试至关重要,萧书瑶如果搞砸,谁也保不了她,那样他就可以把她彻底留在东北了。
“不过,这次测试也关系到我的前途,停职审查期内我可不想有任何闪失。”
钟曼华内心轻嗤,周知远明摆着想让她扛下所有罪责,但他想得美。
无论如何,她都要和周知远紧紧捆绑,一旦被放弃,她只会更惨。
萧书瑶下了火车,由炮兵团团长亲自接待,赵团长安排车辆送他们前往军区计量所,安排住宿后让警卫员带他们去食堂吃饭。
熟悉萧书瑶的人无不讶异,本以为萧书瑶是灰溜溜逃离了军区,如何都想不明白她怎么还能高调回来。
“真是奇了怪了,她不是被周营长甩了吗?怎么又回来了?”
“听说啊,她傍上了个京市的大干部,这次是回来耀武扬威的!”
“大干部?不会吧,就她那副土气样?”
“嘿,你别不信,我听炊事班老王说,他亲眼看见一辆小轿车把她送来的,那车牌号,牛逼得很!”
这些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萧书瑶的耳朵,她脸色不变,平静地对娄向东说:“我们先去测试场地看看吧。”
娄向东点点头,两人端着餐盘走到角落里坐下,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紧紧跟随。
萧书瑶感觉如芒在背,却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刺探。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和这些人嚼舌根,而是为了证明自己。
周知远将钟曼华安置好后也来了食堂,他停职审查的消息未公开,但在别人眼中,他依然是那位英姿飒爽的“周营长”。
他又一次在食堂看到萧书瑶,莫名产生了一种眷恋感,他的女人再一次出现他的地盘,他绝不会再放她走了。
萧书瑶虽然没有和他对视,但却感觉到了他目光的侵略性,心下突突直跳。
她忽然意识到,周知远如果想给她使绊子,在这里并不困难。
莫名涌上来的第六感,让她不安。
第21章
进入训练场后,萧书瑶一边调试设备,一边和娄向东坦诚,“我总觉得周知远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这次测试,我会全程记录,确保数据真实可靠。就算他周知远想耍什么花招,也无济于事。”
萧书瑶点点头,心里依然感觉不稳。
周知远在这里经营多年,根基颇深,而她,一直都是受排挤的那个,就像案板上的鱼肉,任人宰割。
入了夜,周知远带着钟曼华进来。
萧书瑶神经紧绷,一直盯着他们,可是他们只是转了一圈就走了。但两个人的状态反常,萧书瑶不得不心生警惕。
第二天,参数测试正式开始,因为只是小型测试,因此围观的人不多,几乎都是周知远的亲信。
测试场地设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,几门火炮一字排开,炮口直指远处的靶标。
萧书瑶和娄向东站在一旁,紧张地观察着测试数据。
周知远和钟曼华也来了,他们站在不远处,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笑容。
第一轮测试开始,炮弹呼啸而出,准确命中目标。
计量兵传来测量数据,数据对比,参数公式的预估偏差仅有0.1%!
萧书瑶和娄向东相视一笑,心中一块大石落地。
此时,钟曼华却笑盈盈地跳出来建议,“这计量兵测定方法有点笨,我记得萧书瑶同志有自己的测量方式,可精准得很呢!”
娄向东护在萧书瑶面前,“钟同志说得对,萧工的测量方法确实更为精准,只是……”
他故意顿了顿,眼神扫过周知远,“萧工的腿,就是在这试验场伤的,目前事故结果报告都还没出,怎么好再让萧工冒险。”
周知远脸色一僵,这娄向东明摆着是在讽刺他之前对萧书瑶的所作所为,他心疼的目光落在萧书瑶的腿上,想要上前去关心。
钟曼华却不依不饶,讽刺一笑,“不是说公式优化了吗,对自己的预测那么没信心吗?”
“我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,我可以。”说着,萧书瑶拿起工具箱,娄向东却总觉得其中有阴谋,想要一同过去。
萧书瑶轻轻摇头,“你留在这里看着所有数据,如果真的发生偏离,必须有人记录下数据异常,别人我信不过,我只信你!”
娄向东仍不放心地叮嘱道:“小心点,我觉得她们没安好心。”
萧书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,而后转头看向周知远,目光平静无波。
周知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,别开了眼。
第二轮测试开始,炮弹呼啸而出,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,直奔萧书瑶所在的区域!
和上一次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。
周知远似乎也没有料到,脸色大变,轰的一声爆炸巨响后,他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冲了出去。
一切发生得太快,娄向东甚至来不及反应,他谨记着萧书瑶说的记录数据,保证每一条数据都记录了下来,他才快马加鞭冲向训练场。
他耳边嗡嗡作响,惊恐和愤怒交织在一起,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。
浓烟散去,周知远抱着浑身是血的萧书瑶,像抱着易碎的珍宝。
“萧书瑶!”
娄向东冲过去,一把接过萧书瑶,“你他妈的离她远点!”
周知远被撞得踉跄了几步,“我……不知道会这样……”
第22章
军区医院,手术前,先要家属签署同意书。
娄向东几乎没有犹豫,“我签,萧工的舅舅之前给过我委托书!”
周知远愣在原地,脑子里嗡嗡作响。
上次萧书瑶手术,他压根没想过签字的事儿,也没人问他要签字,手续怎么办的,他一概不知。
现在娄向东轻飘飘一句“委托书”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他脸上。
他拉住了路过的护士,“请问,手术如果没有家属签字会怎么样?”
“上级签字啊,但如果是军属的话,是需要军官签字的!但是如果实在无人签字,本人也是可以签署同意书的,但需要的文件更多!”
小护士比了个一沓的手势,“咱们医院这么多年,我碰见的好像只有一个军属,就几个月前,签了一堆风险同意书,直到出院都没人来看她,可太惨了!”
小护士的描述让周知远心里咯噔一下。
这不就是萧书瑶上次的遭遇吗?他竟然完全不知道!
他一直以为部队会处理好一切,以为萧书瑶是在闹脾气,故意不联系他。
“那……上次,几个月前,那个签了很多同意书的病人,叫什么名字?”周知远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小护士回忆了一下,“好像姓萧……具体叫什么我记不清了,怎么了?”
周知远没再说话,脸色惨白。
他踉跄着后退几步,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长椅上。
他曾经那样伤害了她,他竟然还有脸放任钟曼华为了将她留下再一次篡改了数据。
他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,顿时眼泪直流。
娄向东气得一把揪住周知远的衣领,“现在知道扇自己了?两次事故,两次!这不仅是对萧书瑶同志身心的伤害,还是对我们弹道计算的侮辱!我不会放过你!”
娄向东眼眶发红,恨不得再给周知远两拳,却被护士拦住了,“要打架出去打,别打扰病人休息!”
周知远瘫坐在长椅上,像一摊烂泥。
娄向东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,让他无地自容。
是啊,两次事故,两次都是因为他!
第一次,他因为一己私欲,将萧书瑶关在防空洞,险些害死她;第二次,他又被钟曼华的花言巧语蒙蔽,再一次将萧书瑶推向了危险的境地。
他痛苦地抱着头,悔恨如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手术室的灯熄灭,医生走了出来,“弹片已全部取出,没有大碍了,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。”
娄向东舒了口气,但眸色却是冷的,他攥紧了随身携带的数据记录本,上一次,他没来得及帮助萧书瑶,这一次,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。
他在萧书瑶的病床边写了事故报告书,有理有据地阐述了自己的怀疑,直接递交给了团长,“两次事故绝不是意外,而且,我们记录的数据出现了异常波动……”
事故报告他也同步递交到了京市计量所,处理完改制的赵振国听闻自己的外甥女又在东北受了伤,已经打算冲过来杀人了。
第23章
钟曼华并未在医院出现,而是躲在周知远的宿舍,见他回来,“知远,书瑶怎么样了?都怪我,要不是我拉着她……”
周知远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钟曼华,“都是你!都是你!要不是你,书瑶怎么会受伤!”
他一把抓住钟曼华的胳膊,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,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你为什么要害她!”
“知远,你误会我了,我真的是想帮书瑶的,我……只是想让她留下,我不想她离开你……”
“留下?你用这种方法让她留下?”
周知远打了她一巴掌怒吼道,“你以为你是谁?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?”
钟曼华被周知远突变的态度吓懵了,她没想到周知远会为了萧书瑶这样对她,但是她眼下可顾不上那些,她连忙拉住他的袖子,“知远,我知道我错了,你得帮我,那个小白脸举报了我篡改设备参数,我好不容易逃出去,是为了你才回来的,你得帮我……”
周知远一脸鄙夷地甩开钟曼华,“帮你?你满口谎言,我一开始就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,应该直接将你送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……”
钟曼华看着他一脸鄙夷的模样,心里咯噔一下。
她原以为周知远就算不再喜欢自己,看在往日的情分上,也会帮她一把,可现在看来,是她想多了。
她眼珠子一转,哭喊道:“知远,你不能这么对我!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!”
周知远仿佛被雷劈中,“孩子?我的孩子?钟曼华,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会让我的仕途完蛋?”
“我知道,所以我才没说,你帮我澄清,就说那些参数设置都是萧书瑶的错,和我没关系!”钟曼华见他仍无动于衷,语气从恳求变成威胁,“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你要是不管我,我也只好拉上你一起,如果我活不下去,也不会看着你在部队里好好待下去!”
周知远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不能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,他得想办法脱身,他强压着怒火,“现在主动权根本不在我们手里,姓娄的那小子手里有举报证据,一旦萧书瑶醒了,再加一个人证,你以为你还能怎么辩解?”
钟曼华的眸色渐渐狠厉,“那就让她不要醒!”
周知远心头一震,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头顶。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,曾经的温柔小意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狠毒:“你疯了!那是一条人命!”
“人命?周知远,你装什么清高?为了往上爬,你踩着多少人的肩膀?现在装好人,不觉得恶心吗?”
她的话像尖刀一样刺进周知远的心脏,他踉跄着后退一步,颓然地坐在床上。
“知远,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只要萧书瑶不醒,娄向东就没有证据,你也不用担心仕途受损,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……”
“不行,我欠书瑶太多,我不能再伤害她!”
“欠她太多?周知远,你装什么情圣?你把她当人了吗?你不过把她当作你的所有物,招之即来挥之即去!你敢说你和她打了结婚报告?你敢说你没碰过我?你敢说你心里只有她?”
第24章
周知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钟曼华的话句句戳中他的痛点,他颓丧地低下头,双手捂住脸,痛苦地呻吟着:“不是,不是这样的。”
“现在知道痛苦了?晚了!周知远,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!要么,我们一起往上爬,要么,我们一起完蛋!我不会让你丢下我的,永远不会!”
随后,她走到他面前,语气温柔下来,“知远,我知道你心里有我……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……”
周知远猛地抓住她的手,将她推开,他起身走到窗边,点燃一支烟,深深地吸了一口,浓烈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。
“你说得对,我欠她的太多了,不能再错下去了。”他转过身,眼神坚定,“我去自首。”
钟曼华愣住了,她没想到周知远会做出这样的选择。
她歇斯底里地拉着他喊道,“你疯了!自首?你要为了那个女人毁了自己的前途?”
“我的前途?”周知远自嘲地笑了笑,“没有她,我的前途还有什么意义?”
他走到门口,打开门,回头看了钟曼华一眼,“我会把一切都交代清楚,你……好自为之。”
钟曼华瘫坐在地上,绝望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。
她知道,她完了,她所有的努力,所有的付出,都付诸东流。
但她不甘心!她不能就这样认输!
钟曼华缓缓站起身,眼里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,她将目光投向刚刚周知远用来点烟的火柴。
病房里,萧书瑶已经醒了,娄向东又是心疼,又是生气,“你明知道她没安好心,你还顺着她的安排,不要命了你?”
萧书瑶却自顾自地坐了起来,向他伸手,“你记下所有数据了,可以给我看一下吗?”
娄向东看着她,心疼又无奈,都这样了,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些公式数据。
他叹了口气,将本子递给她。
萧书瑶专注地翻看着,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每一行数字,嘴里低声念叨着,像是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。
“所以,这个模型如果设备参数x出现20%的变化,射程和角度的估算结果就会出现15%的偏移,整体上看,新的公式稳定性比我们预估的要好!”
娄向东看着她这副模样,既欣慰又担忧,“你啊,就算是为了测定稳定性,你也不该……因为你,我都……”
他最终没有说出口,他想,自己就是因为她这样聪慧又执拗才动心的。他希望在他面前,她可以不管不顾地去做事情。
这一次,是他没有做好安全管理,他气得更多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。
“我父母都是技术兵,他们说过,技术兵也是战士,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应该。”
萧书瑶反握住他的手,撒娇一般地挠了挠他的手心,缓和语气,“娄同学,你别生气,这次我也做了自我保护,我不是莽夫……”
娄向东的心软成一摊水,用自己的大手包住她的,“嗯。”
两人没有再多说,而后相视一笑,双手也一直紧紧握在一起。
第25章
第二天,舅舅一早过来看了萧书瑶一眼后,便去见团长,非要看着周知远事件如何收尾。
娄向东也被舅舅拉过去,补充证据说明。
萧书瑶被一个新来的小护士指引到了医院外的小隔间,说是新药试验。
门被关上的那一刻,萧书瑶才惊觉被骗。
小隔间里光线昏暗,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,杂乱堆放的木箱和破布遮挡了大部分视线。
“你来了。”钟曼华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诡异的平静。
她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,昏暗的光线下,那跳动的火苗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你想干什么?”
“干什么?当然是毁灭证据呀,你活着就是证据,我就只能让你消失,彻彻底底地消失!”
她疯狂地大笑起来,将打火机扔向地上的汽油。
“轰”的一声巨响,火光冲天,整个隔间瞬间变成一片火海。
萧书瑶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倒在地,耳朵嗡嗡作响,眼前一片模糊。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,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掉落的木梁压住,动弹不得。
浓烟滚滚,火舌舔舐着墙壁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灼热的空气让她呼吸困难,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变形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萧书瑶剧烈地咳嗽着,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。
她的意识渐渐模糊,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。
难道,就要这样结束了吗?
不,她不甘心!
就在这时,一个身影冲进了火海,不顾一切地朝着她奔来。
“萧书瑶!坚持住!”
竟然是周知远!
他用力搬开压在她腿上的木梁,将她从火海中拖了出来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萧书瑶躺在周知远的怀里,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,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浑身颤抖。
“对不起,我应该早点去自首,钟曼华就是个疯子!”周知远的声音沙哑,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悔恨。他紧紧地抱着她,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。
萧书瑶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靠着他,混乱的思绪让她无力起身,也无法思考。
“刚刚,钟曼华说,我是证据,要我消失,周知远,你……不怕我去做证吗?”
周知远眼神复杂,“我打算自首了,我欠你太多,我愿意用一生弥补……我愿意……”
“不必了,周知远,你去自首后,你我便两不相欠了。”
两不相欠,周知远从未觉得一个词如此残忍,像是将他们的曾经尽数切割分明。
他缓缓地伸出手,想要触碰她的脸颊,却看到她别过脸的时候,停了下来。
他宁愿她说,这辈子都还不清。
他后悔了。
后悔当初的愚蠢和自私,后悔对她的伤害和辜负。
他想要弥补,但他知道,一切都太晚了。
大火还在燃烧,映红了半边天空,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,越来越近。
这时,娄向东冲了过来,他焦急地查看萧书瑶的情况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
萧书瑶几乎是下意识地扑进他的怀里。
周知远眼睁睁看着这一幕,妒火和悔恨交织在一起,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。
他颓然地任由两个小战士将他拉走,走向他罪有应得的结局。
第26章
接下来的几天,萧书瑶在医院里慢慢恢复。
舅舅如愿地把看守所的周知远打了几顿出了气,神清气爽地每天都会来看她,给她带来各种营养品,准备让她彻底休养好,再回京市。
娄向东再次发出公式测试申请,这一次经过校准后的结果完全符合预期,相应的测试报告发往京市计量所,发生偏差的那场试验结果反而给计量所研究组提供了新思路。
周知远被带走后交代了所有事情,包括钟曼华如何怂恿他,如何利用他,如何窃取萧书瑶的成果。
他甚至供出了钟曼华在老家的一些劣迹,桩桩件件,都指向钟曼华的贪婪和狠毒。
钟曼华被捕时,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周知远,说他忘恩负义,过河拆桥。
最终,钟曼华因盗窃机密、蓄意纵火、教唆他人犯罪等多项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。
周知远也因包庇罪、渎职罪等被开除军籍,并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。
尘埃落定,正义得到了伸张。
团长提拔了新营长,而新营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了周知远和钟曼华的处理结果,以及萧书瑶做出的重大贡献,连东北检定所的所长也因此获得了提拔。
一时间,萧书瑶的病房挤满了向她道歉的人。
萧书瑶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人,大多是些没说过几句话的同事,甚至还有几个只在食堂打过照面的陌生面孔。
他们脸上堆着歉意的笑容,说着千篇一律的“对不起”,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之前对她的冷漠和鄙夷。
萧书瑶觉得讽刺,又觉得疲惫。
舅舅站在一旁,像尊门神,挡住那些过于热情的“道歉者”。
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,可萧书瑶却并没有感到轻松。
“项目组又要招新人了,你可以重新申请,刘教授那么喜欢你,肯定愿意收你的!”娄向东建议道。
“娄同学,我想考大学!你给我的那些书,我到现在还没看完,虽然当时是流言,但他们说得也有一定道理,大家都是那么辛苦考了大学又考进的计量所。”
萧书瑶叹了口气,“我应该踏踏实实地去学习几年,再堂堂正正地考进去!”
娄向东垂下了眼睛,“可是那样,我们以后就很难见到了……”
计量所新的项目会开在西北军区,如果萧书瑶选了高考,就意味着他们即将分开。
萧书瑶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娄向东话里的意思,脸颊微微泛红。
她迟疑了一会儿,低低地换了亲昵的称谓,柔柔地问,“向东……你愿意等一等我吗?”
她需要一些时间,重新找回三年前那个第一名萧书瑶,继承父母的理想,用技术报效国家。
娄向东愣了愣,随即激动得语无伦次,“我当然愿意!我……我等多久都愿意!”
像是要把积攒了多年的情感一股脑地倾诉出来,他握住了她的手,“从高中开始,我就……”
萧书瑶笑了笑,低声回应,“嗯,我知道!”
娄向东恨自己的嘴笨,于是将她抱入怀里,“你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名!”
东北的春来得迟,却暖得格外快。
那些曾深埋过的理想种子,虽然迟发,但总会被春风吹满华夏。
(完结)

